德州扑克里的相对论

和老朱最后一次相约去吸烟室，大约是凌晨四点。
我问老朱怎么样？一大堆筹码也不摆放整齐，肯定赢了不少吧？
老朱回答：赢了一些，可能几K吧，我的本钱是4W。
我说：赢了就好，第一次上桌就能赢不容易。这么晚了，见好就收，带嫂子回房休息吧。
老朱说好，他本来也有此意。
重新回到桌上，老朱开始认认真真地清理筹码。一摞一摞摆好，盈利单独摆在一边，我目测了一下，老朱大约赢了6K。
我很欣慰，没想到老朱定力这么好，贪瞋痴一样不沾，有慧根。
理完了筹码，老朱隔着牌桌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些是赢利，打完这些就走。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方便问。
我猜无非是以下两个意思：
1、再打一会儿，把赢利输完就走
2、只用赢利玩玩，差不多了就走

我自己也无心恋战，实在太累也突然间没了战斗的激情。
刚好有个职业牌手在排位，跑到桌前和KGL聊天，我听到他们讨论还要排多久才能有位。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正好是我予人取的美事。我起身告诉那位牌手，我要走了，你来吧。
通知完主管，然后收拾好筹码让位给了那位牌手。正想跟大家告别的时候，老朱突然央求我别这么快走，再陪他打一会儿。
这这这
着实让我有了些犹豫。
一方面当然是老朱的诚恳；另一方面还是自己的“贪”在作怪，突然放松了，内心又涌起一股参与的火苗，经老朱这么一火上浇油，自己就把持不住了；最后一个原因或者说借口是此时回去怕吵醒了老婆孩子，心生内疚。
我又留下来了，当然是在一旁观战。

上官 发表于 2020-2-26 17:13
和老朱最后一次相约去吸烟室，大约是凌晨四点。
我问老朱怎么样？一大堆筹码也不摆放整齐，肯定赢了不少吧 ...

我猜朱大哥后来会把这个刚上的职牌清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哈哈

范德彪悍 发表于 2020-2-26 18:29
我猜朱大哥后来会把这个刚上的职牌清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哈哈

下午确实思考过这个问题。从朋友和娱乐的角度，我还是很欣赏老朱的。可一想马上要写到老朱的结局，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从创作的角度，我很愿意那晚老朱有个圆满的结局。
虽然我很清楚，如果失去牌神的眷顾，老朱在未来的现场桌还要输很多很多的银子，可是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可能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也不可能再次出现在这里。
可是，那一晚以及今天文字里的老朱和我有关系，这是缘分。
那一晚的结局不能改变，文字里却可以。
可是
从记录的角度，我应该尽量还原真情实景，因为这些东西未来最能打动的人、最忠实的读者只能是我自己。
一想到自己雪鬓霜鬟的迟暮之年，拿着放大镜在这里重温故事，突然发现与脑海里的记忆不符，那会怎么样？
老老头一定会骂那个年轻的老头：瓜娃子，怎么能瞎写呢？

新来的牌手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到20分钟就离开了。
有了一个空位，当时也没有人排队，老朱就怂恿我上桌。
我到柜台申请重新上桌，主管不同意。按规定，离桌后重新上桌须间隔一个小时。
我尊重这个规定，但还是很客气地和主管周旋，话里话外希望主管高抬贵手、成人之美。
主管的口气渐渐有些松动，说起码也要过45分钟吧。
呵呵，这就是沟通的价值，也是我的强项。
写到这里，我突然回忆起女儿在学校曾经的一个烦恼，也被我一招化解了，现在想想依然很得意。
女儿周末回家的时候，抱怨学校饭堂那个打菜的阿姨很过分，想吃的菜打的很少、不想吃的菜却打的很多，跟阿姨说了也没用，恨死阿姨了。
我告诉孩子，首先你得明白阿姨们很可能是一些什么出身背景的人；其次站在阿姨的两个角度去想想，她有可能是怎么看你们的，一个角度阿姨是学校最低层次的员工，另一个角度阿姨也是她老家自己女儿的妈妈。
想明白了这些东西，就有了解决方案---尊重。
我让女儿试试，下次打菜的时候，迎着阿姨的目光叫声阿姨好。
再下一个周末，女儿回家的时候，告诉我效果特好。

叙述完学校打菜阿姨的事，20分钟已经过去了。
主管压低声音跟我说，你上吧，你上吧。小姑娘脸上写满了对不起威尼斯人扑克王俱乐部各项规章管理制度的歉意。
我又重新来到了桌旁，习惯性快速扫视了一遍桌面的筹码情况。
一看不要紧，吓了我一大跳！
我亲爱的老朱怎么只剩下一半筹码了？ H、J、Z的筹码也都矮了一大截。
定睛一看，隔壁LPD的筹码堆积如山。

据说，接近黎明时分的牌局要不异常枯燥、要不非常血腥。
那天也是如此。
H、J不喝酒也不说话了。
说他们喝醉了吧，不像，因为看他们的脸色、表情、动作以及围绕牌的行动上还是正常的；说他们没喝醉吧，却一次次看见他们不断把筹码投到彩池中而拿不回来。
老朱的情况更恶劣，可能是心态突然变坏以及佑他的牌神打盹了的缘故吧，我坐下没多一会儿，眼睁睁看见老朱两把牌就被清的干干净净。
老朱走了，H、J也走了，几个紧弱玩家都相继走了。
牌局瞬间像被针刺中的气球一样，嘭，散了。
再见，老朱！

上官 发表于 2020-2-26 21:09
下午确实思考过这个问题。从朋友和娱乐的角度，我还是很欣赏老朱的。可一想马上要写到老朱的结局，心里还 ...

亢龙有悔。打牌有势，朱大哥前期强势了这么久，没走那就真的危险了。

如果说澳门此行就此画上句号的话，虽不圆满但很开心，可以带着沉甸甸的回忆回家慢慢消化了。
可世事难料
只要没有真正离开牌桌、踏出赌场，是福是祸、是喜事悲？ 都为时尚早。
这个道理是早年老董教给我的，他是韶关人，比我大几岁。
老董是公司的元老，业务能力、社会经验都比我们这些刚入社会的雏要强不知多少倍。老董大学毕业后按部就班早早地结婚生子，在韶关老家起了楼。老董常年在深圳总部或者全国各地出差、老婆在老家把持家务。
我记得那时大家都住在深圳的岗厦城中村公司宿舍，当年的岗厦村在深圳非常出名，那是深圳福田中心区内唯一的城中村。
城中村的房屋非常密集，密集到从相邻两栋楼的窗户各自伸出手就可以相互握到，故称：握手楼。
岗厦村就是个大大的江湖，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怀揣梦想在此蜗居。白天都四散去追逐梦想，夜晚则想方设法耗尽旺盛的精力和体内不断沉淀的荷尔蒙。
岗厦村的出名在于其青春的躁动。
一到夜晚，灯红酒绿，狭窄的村道上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各色墙花路柳或是倚门卖笑或是在街头巷尾骚头弄姿。
歪用李商隐老先生的 “流莺漂荡复参差，渡陌临流不自持” 倒有些贴切。
对不住李老先生了。
吃喝、赌博和攀花折柳永远是岗厦村夜晚的三大主旋律。

老董样样都粘。
老董很聪明，对人热情；口才一流，谈古说今、口若悬河；对我们这些晚辈没有一点架子。
打麻将靠手气和技术，有输有赢，长期计老董是输是赢我已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老董好吃、好嫖。
这两样都是硬支出，有去无回。
我从来没见过老董买过吃饭的单，倒是经常看他在特定的饭局进行到特定的时候，老董适时地说：今天我来买单、我来买单，老是你们请不好意思。
当然，这种特定的饭局自然有确定的人买单，老董终究是没有机会通过买单来践行他内心深深的歉意。
老董对我特别好，我请他吃过无数回饭。
如果有人说老董是因为我经常请他吃饭而对我另眼相看的话，我坚决不同意。
我总是认为老董是慧眼识英雄，一心要栽培我这个正直、聪明的酸书生；我也心甘情愿请老董吃饭，聆听他对工作和事业的理解，知识值千金、阅历胜万银。
老董很高很消瘦，有一天，酒足饭饱之际，老董抚摸着干瘪身躯中微微鼓起的肚子，长叹一声：唉，钱真是好东西，就是老不够花。
然后，老董说了那句最经典的话：
“只有寄回韶关的钱才是钱哪！”
此话我永生难忘。
又过去了这么些年，希望老董寄回韶关的钱堆成了金山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