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扑克里的相对论

牌桌上的话无须认真，也不必刨根问底。
说者有心还是无心，听者有意或者无意都不重要。
重要的都在牌里，不在话间和耳旁。

按J的说法：应该是指J所在的公司或者J的公司破产了，负债10亿，他背了。

朱哥今年42岁，老家是山东人，早年来南京做市政项目一直到现在。
牌桌上认识后，我和老朱相约去吸烟室抽烟，他讲了一些他的情况。
他说从没打过现场德州扑克，但是在南京有玩过网络扑克，输赢还挺大。
老朱是带着媳妇过来的，据她媳妇讲，老朱来澳门后到处找扑克室，今天终于找到了。
上桌的时候，老朱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老成持重，老成到接近木讷的程度。
第一眼看见老朱，我就立刻想起了我的一位吉林朋友PY，他们从外形到神态、举止都极为神似。
很多人都会被这种外形所误导，自以为比他们聪明。大部分时候也许确如其人，但一旦你自我认定之后，那些小概率的偏差难免会让你吃尽苦头。
老朱和PY都是这种小概率的偏差。
所谓人不可貌相可能就是这个道理。

老朱的上桌彻底改变了过去几个小时这张台的生态圈。
一群职业牌手围剿一个或者几个娱乐玩家对我而言一点都不新鲜。
而今天这一桌只有KGL一位职业牌手，H、Z、J算是高级娱乐玩家或者说鲨鱼吧，剩下几位包括我算是比较谨慎的娱乐玩家。
一群职业牌手围剿娱乐玩家的大部分场景我是熟悉的，一句话概述是有序的竞争性围剿。
一群自认为高级的娱乐玩家去围剿表面看起来是一条钝鱼，实际可能是也可能同时是一条狡黠的鱼，这就太有意思了。

说实话，我也有在老朱身上翻倍的企图，只是牌不给力，同时自己有限的筹码也经不起折腾。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牌局都在围绕老朱展开。
我成了戏台上的观众。

戏台搭好了，生旦净末丑各个角色也登场了，就等一部好剧本，一场大戏就可以开演。
好剧本都写在不起眼的荷官手里。
全世界这么多扑克室、那么多牌桌，每天无数人在其中搏杀。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杠上了，桌桌才精彩、处处都是欢和悲。
今天的荷官相当给力。
不管老朱拿什么垃圾牌进池，荷官都能把他发成老大。
大家都争先恐后提高Bet尺度，希望能把其他想吃老朱的人隔离，然后自己慢慢独自享受。
剧本是这样设计的，最后胜利突围的人，大部分都成了老朱的盘中餐。

Open尺度已然从2BB-4BB跃升为6BB以上，往往“以上”的很多而且是常态。
老天爷是公平的，哪能让你把把有好牌？
一群并没有十分好牌的娱乐玩家频频高起手下注。公共牌发出后，虽然自己没中，但考虑到这张牌桌的背景，当然地认为别人也没中，再想想下一张牌也许自己就中了，所以个个轻易不退。
有一段时间，大部分这样的中等池都进了老朱的腰包。
然后间歇性地，老朱把这些筹码分门别类整理、打包好，一次性大酬宾，拱手相让于某位真正有牌的人。

某位真正有牌的人当中偶尔也包括我。
这一段时间老朱真的很忙，可以说是手忙脚乱，当然也可以说是忙的不亦乐乎。
跟前的筹码拢过来又很快放出去，感觉他总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把所有的筹码认认真真理好。
这也难怪老朱。
一方面是老朱对现场扑克实在不熟悉，规矩太多，记不住。
另一方面是老朱的性格，慢条斯理、不急不躁，我这个在对面看戏的都真心替他着急。
最重要的当然是老朱入池率太高，轻易不弃牌，牌神也在眷顾他，不是转牌就是河牌总能帮上他战斗到摊牌。

有趣的是，桌上的高手们遇上老朱大都铩羽而归，而我们这些紧弱玩家面对老朱的时候运气则相当好，收获满满。
老朱俨然成了桌上的搬家公司，这边从高手家里搬来筹码那边转身送给了弱手。
老朱在我们弱手心目中的形象陡然高大起来，不亚于劫富济贫、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梁山好汉。
当然，大智若愚、智勇双全的老朱也是付出了代价的。清完又买入、买入后又被清完，只是每次重新买入后老朱总能打到总体盈利或者接近盈利的状态。
这一桌的生态圈一目了然、实在有趣，老朱欺负高手、高手欺负弱手、弱手欺负老朱。
正因为有如此美妙的生态环境，牌局才能从傍晚一直高潮迭起维系到天明。

那天晚上，威尼斯人开起了两桌。
另一桌很多老外，还有一位大陆职业牌手ＪＳ我认识。
一般情况下，牌桌干涩无趣而自己又长久没牌的时候，弃牌后我都会起身去隔壁桌看看风景。
那天整晚，除了三急和吸烟，我基本没挪窝，因为好戏不容错过。
８－９点的时候从隔壁桌转台过来一位职业牌手ＡＬＴ，原因可能是那张台没什么鱼。
ＡＬＴ坐下没半个小时就走了，走的时候和要接他位置的ＬＰＤ唠唠叨叨个不停。
主要原因是这张台太豪放了，Ｏｐｅｎ尺度太大，ＡＬＴ实在不适应。
ＡＬＴ一个劲地对ＬＰＤ说：这张台适合你，真的太适合你了。

刚刚去找饭吃，无意中闯进了南沙一个很大的村子。
村口倒是设了一个用帐篷搭建的疫情检查岗亭，里面有三四位大妈大叔戴着口罩在闲聊。
经过岗亭的时候，我略微减慢了车速，透过车窗看见他们没有任何反应，我径直开了进去。
偌大一个村子，转了两圈，居然没有一家餐厅开门。
正在沮丧中，突然有了意外惊喜。
无意中发现有一家发廊开着大门，远远地看到一位顾客正在剪发。
疫情以来，困扰全国男同胞的一个共性问题可能就是理发，之前很少会有人对理发有如此迫切的需求和重视程度。
我也一样，头发长的浑身不自在。
我转身去了一家士多店买了一袋点心，然后走进了理发店。
理发师傅戴着口罩，看不出年龄、相貌。我热情地和师傅打招呼，询问何时可以轮到我理发？
师傅很冷淡，轻声回答了一句，我完全没听清楚。
我又大声问了一遍，师傅的声调才高了一些，告诉我就一个人，很快。
这次我听清楚了，也听出来师傅是湖北人。
除了划拳，我还有一个很吓人的能力，交谈几句话我就可以猜出你是哪里人。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上一位顾客一直戴着口罩理完发，结账走了。
我坐上理发椅，直接把口罩摘了，说: 不戴了，光着舒服！
师傅没有言语。
我又开始自言自语，说湖北人这次受委屈了，他们为疫情作出了重大的牺牲......
这一下彻底挑动了师傅那根绷紧了许久的心弦，他真的可能憋屈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师傅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他把这几个月的经历侃侃道来。